1
我死了，被我弟弟一刀捅死的。
甚至在我死后，他用石头把我的脸砸的面目全非。
做完一切后，他装出哭腔给爸妈打了电话。
「爸爸妈妈！怎么办？我杀人了……我好怕啊！」
临死前我还有一丝意识，这让我清楚听到了电话那头充满维护的话。
「小野，你不要慌，我和你妈妈马上就来！不要害怕！」
可是爸爸妈妈，在弟弟用刀刺向我的时候，我也很怕。
我的手指颤抖了几下，还是无力地垂下。
可死后，我的灵魂没有消散，而是飘荡在半空中。
我看到爸爸妈妈衣衫不整的冲过来抱住弟弟，丝毫没有分一个眼神给旁边倒地的尸体。
和之前的十几年一样，他们的目光只会停留在弟弟身上，而不是我。
弟弟装出一副受惊的样子，胆怯的指着我的尸体：「爸妈！刚才这个人想要抢劫我，我太害怕了，用刀刺死了他……怎么办啊？我会不会坐牢？」
弟弟声音颤抖，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。
可明明死的是我啊。
爸爸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，紧皱着眉。
妈妈则是把弟弟紧紧抱在怀前安抚他：「没事的，有爸爸妈妈在，小野不会有事的。」
我看着爸爸严肃的表情，心里突然涌上一丝隐秘的期望。
说不定呢？说不定他能认出那是自己大儿子的尸体呢？
可我错了，他的沉思只是为了想出帮弟弟掩盖犯罪的主意。
「不如，把这个尸体塞进我们要做的那个雕塑里毁尸灭迹？」
我妈很快反驳了这个想法：「我们那个雕塑可是要刻的小野，这样子多脏啊！」
我垂着眼睛看着我血淋淋的尸体，心里像是压了一座大山，喘不过气。
我想告诉他们，我不脏的。
可死人怎么能说话呢？
最后是弟弟一锤定音，他说：「妈妈，我不介意的！」
可我介意。
我的尸体怎么能装进刻着杀人凶手模样的雕塑中？
死人没有发言权，我只能看着他们三个人合力把我的尸体塞进后备箱。
我妈在关后备箱门时，因为我垂在外面的手没能关上，骂了一声「晦气」。
我看着自己被挤压到变形的手臂，心里有些发凉。
差点忘了，我是他们口中的灾星。
2
我爸妈都是国内知名的雕塑家。
艺术家创作并不是一帆风顺的，灵感最为重要。
而在弟弟出生后，他们两人从此灵感不断，凭借着一副又一副的雕塑作品，他们在国内名声大噪。
他们成了知名雕塑家，而我弟，就是他们眼中的缪斯，周家的福星。
而我被他们认作是灾星，晦气的东西。
就因为我在三岁的时候没有抱住年幼的弟弟，我挨了爸爸一顿毒打。
我爸作为经常用刀锤的雕塑家，手劲很大。
那一巴掌虽然没有让我失聪，但我左耳的听力也变得很差。
我爸责骂我的时候，我妈就站在旁边看着。
「周明进，你连弟弟都抱不好，你还能干什么？」
三岁的我倒在地上，嚎啕大哭。
不明白为什么曾经那么和善的爸妈怎么会变成这样。
后来我懂了，这是偏心。
我跟着他们去到了爸妈的工作室，亲眼看着他们把我的尸体塞进雕塑中。
他们只是草草的看了我的尸体一眼，就用旁边的钢片刀和铁锤一点点敲碎不好塞进去的骨肉。
一连串的劈砍声听得我毛骨悚然，可他们却不为所动。
我的爸妈在切割我的身体，而我弟弟这个杀人凶手却在旁边静静看着。
他们把我的尸体塞进雕塑里，再慢慢灌进水泥，一层一层的把尸体隐藏在雕塑的遮掩下。
我被困进了一个大致的刻着弟弟样子的雕塑之中。
我知道这个雕塑，它的名字叫「缪斯」。
是他们两个以弟弟为原型打造的，将会在一周后展出。
为了这个雕塑，他们付出了全部心血。
只因为那是他们送给弟弟的成年礼物。
在我成年的时候，我也曾祈求他们为我做一个雕塑。
爸妈做了，却只是一个巴掌大的，连五官都看不清的石膏块。
两个知名雕塑大师，怎么可能做不出细节呢？
不过是因为他们在我生日那天陪我弟去了游乐园。
甚至在我求我爸的时候，他还一脸的不耐烦：「不过一个生日而已，有什么好做个雕塑的？」
可他们却在弟弟成年这天打算筹开展览会，把这个「缪斯」雕塑放在展厅正中央。
和我的尸体一起。
3
等爸妈处理完尸体，已经是白天了。
他们回到家的时候，发现我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阳台上写生。
我最喜欢绘画，每天都有早起写生的习惯。
或许是因为幸运，我继承了爸妈的艺术天分，老师多次说我是绘画天才。
可不幸的是，弟弟也拿起了画笔。
他愚笨，画出来的东西总是不伦不类的，可爸妈却把他捧到了天上去。
「小野画的真是太棒了，不愧是我们的儿子！」
他们甚至动用自己的人脉资源给弟弟开了个人展，把他捧成天才画家。
而对我每天写生的行为，他们却说是我嫉妒弟弟。
「周明进，你不用在我们面前做样子！无论怎么样，你都比不上小野的，放弃吧！」
可我依旧坚持的，我天真的相信爸爸妈妈能看到我的努力，我的天赋。
可这一过就是十年。
妈妈看着空荡的阳台，语气嘲讽：「我就说周明进这家伙只知道做做表面功夫，根本就是个废物。」
妈妈照例为弟弟做了他最爱吃的菜，没人在乎我莫名其妙的消失，而是温馨的说笑着。
说话间，妈妈接到了我导师的「是周明进妈妈吗？我一直联系不上周野，他那幅画成功入围决赛！需要他递交相关材料。」
我把电话那头的声音听的一清二楚，脸上爆发出喜悦的表情。
那个奖项是绘画界极有分量的比赛，我本就打算靠获取名次进入业内大拿的门下。
可高兴后，我看向自己半透明的身体，扯出一抹苦笑。
可我已经死了，即使获奖又有什么用呢？
我紧紧盯着爸妈的表情，看着他们惊讶的表情，内心得到了满足。
我一直想要在爸妈面前证明自己。
「周明进？真的是他吗？」
旁边的弟弟看着爸妈的表情，恨恨的咬着牙跑进了房间里。
等他再出来，手上拿着一副画。
「妈妈，其实我一直没说，是哥哥抄袭了我的作品……」
「什么？我就知道，周明进那家伙根本没有这种本事！」
爸爸他夺过手机质问导师我画的什么，得到的答复是湖面。
他看着弟弟那副粗糙的，只画了一小块湖面风光的画，完全相信了弟弟的话。
「老师，我们取消参赛，周铭这种抄袭的作品根本不能得奖，他不配！」
我想要阻止我爸这样做，却只能穿过了他的身体。
那幅画我画了一个月，付出了全部的心血！
可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单方面决定取消我的参赛资格，甚至把我钉在抄袭的耻辱柱上。
但是我没有！那是弟弟在胡说！
可爸妈总是把弟弟的胡说当真，在任何人面前，弟弟都是无辜的。
挂了电话，三人又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。
爸爸妈妈使劲贬低我，只为了让弟弟高兴。
「周明进这个该死的，竟然还抄袭你的画，搞艺术的还玩抄袭，真恶心！」
「如果让别人知道我们家出了个抄袭怪，真是丢脸死了！」
他们一句又一句的责怪像是一把把尖刀刺向我。
如他们所愿，我真的死了，不会再让他们丢脸了。
4
一连几天，我都没有回家。
可爸爸妈妈只是在家里大骂了我几句「麻烦精」后不再去想了。
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在乎我的死活，而是全身心投入到艺术展的筹开上。
毕竟那是以弟弟这个「缪斯」为主题的成人礼物。
直到艺术展举办的前一天，他们才想起了我的存在。
妈妈皱着眉看着我空荡的卧室，脸色难看：「周明进他到底想干嘛？小野生日都不打算回家，又死哪去了？」
我看着她满脸的鄙夷，心里酸涩。
死在了弟弟和你们的手下，死在了你们精心为弟弟雕琢的雕塑中。
爸爸烦躁的给我发语音：「周明进，你别我玩那种小心眼，在你弟弟生日的时候不回家，不就是想吸引爸妈的注意吗？少给我玩这种把戏！」
「再不回来，你就直接死外面去，你个抄袭的道德败坏的家伙！这个家你也别回来了！」
可我却没办法回应他，我的手机早就被弟弟砸碎了。
很快，他们两个就失去了耐心。
「爸爸妈妈，别管他了，我们去看看我的雕塑吧！」
弟弟装作乖巧的样子，爸妈当然不会拒绝。
我就这样再一次被他们抛到脑后。
我本来应该习惯的，可看着他们冰冷的背影，哪怕是已经死了，还觉得右手隐隐作痛。
自从弟弟出生后，我看的最多的就是爸妈的背影。
9岁的时候，弟弟打碎了爸妈最喜欢的花瓶。
他举着花瓶碎片，威胁我帮他揽下这个罪名。
我当然不肯，于是我们两个就扭打在一起。
他甚至想用手上的碎片划伤我的眼睛。
那时弟弟也开始学绘画，可老师多次说过他没有这方面的天赋。
反而是我被老师称赞有一双能发现美的眼睛。
只是因为没有得到称赞，他就嫉恨上我，想要让我失去眼睛，再也不能画画。
我反抗扭打的时候把他推倒在地，恰好压在地上的碎片，手臂被划伤了一个小口。
弟弟的哭嚎喊来了爸妈，我捂着被弟弟恶意划出长长一道伤口的左臂，心里有些发慌。
「不是的……是弟弟刚才想弄我眼睛，我只是……」
我没能把话说完，就被我爸踹倒在花瓶碎片上。
「你是想害死你弟弟吗？你怎么就那么坏呢！」
我痛得全身蜷缩在一起，只能躺在地上看着他们两个牵着弟弟离开的背影。
弟弟因为一个小伤口被他们捧在手心，可我的左小臂却永远留下了一条十五厘米长丑陋的疤痕。
第二天，展览会照常进行。
爸爸妈妈作为主理人，带着成年的弟弟盛装出席。
尤其是他们看着那座弟弟的等身雕塑，眼里都是温柔。
在人群即将散去的时候，一个熊孩子撞上了那个雕塑。
雕塑朝左边倒去，左边的手臂摔裂了一块，露出了我尸体的左臂。
爸爸反应迅速，很快用旁边的白布盖住了雕塑，弟弟在旁边舒了一口气。
妈妈却盯着尸体左臂那条伤痕，有些不敢相信。
我看着反应各异的三人，有些不确定了。
我的死，会被人发现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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